□ 應曉紅
深秋的雨透著絲絲的涼意，老屋頂的黑瓦被沖刷得微微反光，瓦口流下的水清澈透明。入夜，我坐在燈下，靜聽窗外纏綿的雨聲。
那年秋天，高考落榜后，煩躁不安的我回到了老屋，秋雨打在屋頂的小青瓦上，落在屋頂順著瓦槽滴落下來連成了線，我蜷縮在小院的角落默默流淚發呆。雨霧紛紛，灑在院中的芭蕉葉上，“沙沙沙”像少女輕撫琴弦，聽著這美妙的聲音，我內心深處慢慢地涌出一種不可言傳的舒適感，煩躁的心被愉快的漣漪填充，不安、苦悶與煩躁漸漸散去。于是，我重整行囊，在雨聲中再次從容啟航。
猶記得電影《無問西東》中，西南聯大學生受暴雨影響無法上課，老師在黑板上寫下“靜坐聽雨”四個大字。大家都靜靜聽雨時，主角沈光耀推開窗戶，窗外，有一隊學生在操場上冒著大雨跑步，口號聲壓倒了雨聲，猶如蓑笠翁無懼風雨獵魚而歸。沈光耀怔了怔，默默關上窗，邁著穩健的步伐回到座位，腳步雖然不大，但卻有著從容的氣息。那煩躁風雨聲此刻已化為內心的安靜與豐盈，猶如一道光，足以劃破黑暗。
古往今來，多少文人墨客鐘情聽雨。蔣捷《虞美人·聽雨》中說：“而今聽雨僧廬下，鬢已星星也。”白發蒼蒼的蔣捷，獨自在僧廬下，斜靠著窗臺，閉著眼睛聆聽著窗外凄涼的秋雨，透過雨聲，他仿佛看到了少年聽雨時的歡樂、壯年聽雨時的孤寂。而此時此地再聽到點點滴滴的雨聲，他已經懂得了悲歡離合，領悟了人生的百般滋味。大徹大悟后的蔣捷平靜地起身，輕輕地推開窗，微風吹著他額前的發，凌亂著，飛舞著，窗外的樹在風雨中依然安靜自在。或許，生活從來就不會得心應手，越是身處風雨中，越要淡定與從容，磨難既來，便緩步前行吧。蔣捷走過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，也在中年的流離失所中飄蕩過，掙扎過。到最后，他終于明白，人生最好的風景，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。
歲月總在我們無暇顧及之時悄然溜走，一轉身又是深秋。秋雨霏霏，如訴如泣。我突然很懷念小時候在老屋聽雨的場景。雨聲陣陣，猶如一首悠揚的旋律，讓煩悶的心情一掃而空。細細想來，我的生活伴隨著無數次的聽雨，一次次給煩躁的心降溫，與孤獨和解，和過去釋懷，讓心靈歸于寧靜與安怡。
人生最美好的時刻，不過是卸下一切重擔，獨自坐在院中靜靜聽雨，心中自有一份說不盡的恬靜和從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