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熊昕
磨盤在母親手下吱呀作響,仿佛不知疲倦的留聲機。每次聽到這個聲音,我的眼前便浮出灰粑的模樣。
做灰粑,選擇稻米頗為講究,米太糯、太糌都不行,通常用淀粉含量高、較黏的米。制作灰粑,得先“淬火”。母親在灶下將稻草燒成草灰,然后舀一盆清水,向尚未熄滅的火苗上緩緩淋下去,草灰的火氣“刺”一聲瞬間消弭。“淬火”后的草灰被仔細濾過,濾出清亮的草灰水。再將淘凈的大米浸入草灰水中,差不多兩個小時,米粒就開始松軟發黃了。
在石磨的輕吟淺唱中,父親勻速地推拉石磨,母親則不停地向磨眼投喂泡好的米粒,濃釅的米漿順著磨槽緩慢流出。那米漿色澤微黃,稀稠適中,指尖輕捻,柔滑如綢緞。接著便將米漿倒入鐵鍋熬漿,灶膛用文火,母親手持木鏟不停攪動。熬至七八成熟,鍋沿漸漸掛上厚厚的糨糊,起鍋稍涼,再用手捏成拳頭大小的圓球,擱入竹蒸籠,猛火旺蒸40分鐘,灰粑則成。
灰粑的吃法很多。經過煎、炒、煮、炸等工序除去生澀味,激發大米的香氣和草木灰的堿味,吃在嘴里比普通的米豆腐更韌、更彈。剛出鍋的熱灰粑,澄黃發亮,放在碗中,澆上油辣椒,撒些翠綠蔥花,香氣便絲絲縷縷彌漫開來。以前沒有冰箱,母親保存灰粑自有妙招。她將灰粑浸泡在家中的水缸里,冰涼的山泉水能夠把年前做好的灰粑,存放到開春。正因為灰粑耐貯存,鄉鄰們走親戚或外出打工,行囊里少不了帶上幾個家鄉的灰粑。
一次,在南橋街角瞥見一個賣灰粑的攤子,一個個色澤暗黃、圓潤溫熱的灰粑讓我停了下來。買下一個捧在手中,那熱乎乎的暖意,直沁心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