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愛那一縷麥香
發布時間:2025-09-22 08:57:30 來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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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□ 蘇更生

  晨光漫過屋檐時,我推開鄉下親戚老屋的木窗。五月的風,從山邊的田野涌來,裹挾著若有若無的甜香,是麥子,是青黃相接的麥子正在灌漿。這氣味讓我想起數十年前,母親總在這樣的清晨系上包頭帕,背著背篼帶著鐮刀走向田間,不多時便割回一背篼嫩嫩的野菜雜草,剁碎,撒上玉米面煮熟,飼喂那兩只嗷嗷待哺的小豬仔。

  在兒時的記憶中,家里兄弟姊妹多,農歷三月是最難挨的月份,那會兒正處于青黃不接的時候,上一年儲存的糧食基本上消耗得只剩下玉米粒和一些不多的紅薯了,而土豆剛開花,小麥才進入揚花期,一家人眼巴巴的望著,等待著田里的莊稼成熟。在當時的食物中,除了少有的一點大米外,面條當屬最受歡迎的了。于是,一雙雙眼睛盯著那一片麥田,如同一群餓狼盯著小羊一樣。

  那時,家家戶戶都會選一塊相對平整的田種上小麥,左鄰右舍喜歡選擇種在互相連接的田里,好在收割的時候互相有個照應。當田間的小麥由青轉黃的時候,父親便會扎幾個草人,并為草人套上爛衣服、戴上破草帽,然后插在麥田里,嚇走那些同樣饑餓又貪吃的麻雀。我們兄弟姐妹幾人放學回家后也會去麥田“巡邏”一番,一方面看看“混”進麥田還有幸沒被拔掉的豌豆、胡豆,另外一方面看著即將成熟的小麥,想象著小麥磨成面粉再變成掛面,靈魂里便銘刻了濃濃的麥香。

  麥田像塊巨大的織錦,經線是界邊,緯線是麥浪。當麥穗低下沉甸甸的頭時,割麥的農人弓著脊背,蟬翼般的麥殼在鐮刀下簌簌飛散,空氣里浮動著金黃的塵埃。母親總說,麥子是有靈性的,割麥要輕拿輕放,倒伏的麥穗要扶正,仿佛在照顧熟睡的嬰孩。遇上周末,我們一群小伙伴便跟在大人后面,撿拾散落的斷穗,就地烤熟吃。或者在收割過的麥田里大聲喊叫、奔跑,空曠的原野和山林有樣學樣,回應著我們。

  最饞人的是烤麥穗。我們就地取材,拔掉麥蔸,合著干枯的野草,墊上石板,把撿來的斷穗放在火堆上一起燒。麥粒在火舌的舔舐中逐漸膨脹,噼里啪啦聲中爆出清甜。待到焦香四溢時,扒開灰燼,把麥粒找出來分食。當剝開麥粒熏黑的殼,指尖沾著草木灰,齒間蹦出蓬松的麥粒肉,連指縫都是蜜糖般的香甜。

  已有多年沒在麥黃時節回鄉下了,今年因鄉下一位長輩滿九十,各方親戚前往祝壽,我也回去小住了幾日。見老屋角落的連蓋落滿塵埃,而收割機在田里轟鳴,麥粒如金色瀑布般傾瀉進鐵皮倉。可當我捧起新磨的面粉,卻再嗅不到從前那種帶著陽光氣息的麥香。

  飯后散步,風又送來縷縷清甜,恍惚看見母親在麥壟間回頭,額角的汗珠折射著太陽的光芒。麥浪依舊在涌動,像永不停歇的潮水,卷走了鐮刀的銀光,卻卷不走深植于血脈的那些關于麥穗拔節時的熱烈期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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